2013年01月26日

沉默如迷的呼吸

沉默如迷的呼吸
1970年,我出生於遼寧。幼年時,因患眼病隨母親四處求醫。整個童年充滿了火車、醫院、手術室和酒精棉的味道。九歲時,徹底失明。留在視覺中的最後印象是動物園裏的家務助理大象用鼻子吹口琴。這大概是我後來彈琴寫歌的最初動因。

1980年我進入沈陽盲童學校讀書。1989年在天津讀高中。1991年,考入長春大學中文專業,1994年畢業。大學期間,失戀兩次,收徒弟若幹人,我教他們彈吉它,不要學費,只要求學生為我讀一本書。那時候,我最愛的書是米蘭?昆德拉《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》和加繆的《局外人》。

大學畢業後,我被分配到一家做色拉油的工廠,具體工作是呆在家裏,每個月去工廠領150元生活保障金。幾個月下來,我實在無法忍受這種屈辱寂寞的苟活,於是,說服父母,背上吉它,去了北京,我想從此洗心革面重新做人。

我在(媛明媛)的畫家村租了一間小房子,月租金80元。然後找到了工作,那也是我們盲人最古老的職業:街頭賣藝。我每天清晨和小商小販以及眾多普通勞動者一起出發,背起吉它,扛上音箱,卷一張大餅,走到海澱圖書城,這是我工作的地方。支好音箱調好弦,就開唱。從羅大佑唱到約翰列儂,到了晚上,背著半口袋毛票和硬幣,回到我的廢墟。如果這一天收成好法國紅酒,那麼廢墟就會變成天堂,我可以買一瓶啤酒,半斤豬頭肉,犒勞一下自己,在酒肉香中憧憬憧憬未來。

1997年,我去了南京、上海、杭州、青島、長沙,一路賣唱,偶爾在大學開一兩次演唱會,結交朋友又匆匆離開,喝不同牌子的啤酒,不同風味的米酒。

1998年,我到了雲南,在昆明那個燈紅酒綠的春城,花光了口袋裏所有的錢,然後跟頭把式地逃票狼狽地回到北京。

1999年,我和朋友們創辦了民刊《命與門》,這是一本充滿(綜敎)情緒的文學刊物,我也正式開始寫一些詩和歌曲。

2001年,我只身去了(茜葬),站在海拔6000多米的唐古拉山頂,我感覺只要給我足夠的設備,登上月球,也不在話下。我在(垃薩)住了半年,在一家(欌鏃)人開的酒吧裏唱歌。以後又去了山南、那曲。

2002年回京與朋友們辦了第二本民刊《低岸》,主要想以詩的方式來闡釋地下人的精神狀態。

2003年,我與摩登天空音樂公司簽約,並錄制了我的第一張專輯《沉默如謎的呼吸》。整張專輯作品優美卻不流蜜,簡約卻不枯燥,黯然卻不神傷,深邃卻不晦澀,為最具人文氣質之作。看似沉默如謎,卻仿佛早已窺破命運的秘密。

我到處走,寫詩唱歌,並非想證明什麼,只是我喜歡這種生活,喜歡像水一樣奔流激蕩。我也不是那種愛向命運挑戰的人,並不想挖空心思征服它。我和命運是朋友,君子之交淡如水,我們形影相吊又若即若離,命運的事情我管不了,它幹它的dvd to ipod,我幹我的,不過是相逢一笑泯恩仇罷了。

一個月之前一個在北京上學的朋友來看我,帶給我的是他去首都各大學蹭曆史課的筆記,還有一個U盤,裏面有一些記錄片還有就是周雲蓬的歌。

我們在家裏用電腦看片,放周雲蓬的音樂,然後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,朋友對我說,這樣的人就是我的榜樣。

我喝了啤酒,昏沉之中不斷地對他說起一些不愉快的事情,我明白我又舊病複發了。對生活挑剔的人就算到了天堂都還是會覺得不滿意的。

朋友聽完我說話,沉默了一會,只是說,不急,不急。

於是我停了下來,不再說話。

在月光一般的吉他聲中,我一邊聽周雲蓬的Claire Hsu民謠,一邊讀它的自述,於是看到了由一雙盲眼,三十三年的時光跨度,和一些飄蕩無著的歌聲所組成的人生片段。

忽然覺得自己富有,卻又赤貧。

如果非到有朝一日,我們失去而今的年輕、健康、衣食無憂、肩上無所負擔,才恍覺自己當年沒有理由不快樂,不珍惜生命……那該是怎樣的一種懊悔。

如我現在這樣——

高中時候的朋友從北京來看望自己,喝喝啤酒,聊聊各自生活,聊聊逝去的時代裏那些於己無關同樣的(棟覶),曆史的逸聞,何等的輕松灑然。

(岷鉒)、(供啝)、(自釉)、良知……這些抽象而遙遠的詞匯,打開了(人姓)中諸多個無處宣泄的泄潮的閘門,亦成了為活著的虛無和痛楚引流的渠道。

而在我們這個太平的年代裏,還有沒有什麼事情,能夠成為我們為活著的虛無和痛楚引流的渠道呢?

我們還是太年輕。對這個世界的理解帶著盲目的fashion beauty信任或者盲目的不信任。因活著本身是為了活著而活著,所以一切流於空泛的熱血和犧牲,最終都注定是——在個人意義上來講——無疾而終的。除了或者本身之外,沒有什麼能夠彌補活著的貧瘠。

人們絕望的原由,從來沒有新穎的動機。終極的失落,是人類原罪的原罪。哈羅德.布魯姆說,心靈的自我對話本質上不是一種社會現實。西方經典的全部意義在於使人善用自己的孤獨,這一孤獨的最終形式是一個人和自己的死亡相遇。

朋友告訴我,有一次在周雲蓬的民間演唱會上,他做出了求助的示意,於是旁邊的人走進,俯首問,“有什麼事嗎?”

周雲蓬說:“現在開了幾盞燈?”

那個人說:“兩盞。”

周雲蓬說:“那關掉一盞吧,聽眾只需要我的音樂,而我不需要燈,所以這樣浪費了光明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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